外媒综述 | 连续立场与复杂政策：透视谢尔曼访华“成效”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北京时间7月26日，美国国务院常务副国务卿温蒂·谢尔曼（Wendy Sherman）结束了其在中国天津的访问。根据中美两国发布的新闻简报以及谢尔曼本人在会晤结束后的诸多表态来看，此次会谈成效更多体现在高层对话这一沟通机制上，中美两国在具体议题上的矛盾性和大国博弈的战略竞争背景下，凸显了较以往不同的对话特色，同时也彰显了美国对华政策立场的连续性和未来施政的复杂性。
图片来源：路透社。
外媒评价：
火药味背后的中美对话新常态
此次中美高层会谈在外界看来是两国关系陷入僵局下的对话沟通，此前美国频频对中国采取强硬行动，中方也对等回应。虽然美国方面表示谢尔曼访华目的是为中美两国关系走向设置“护栏”，以确保两国关系不会蔓延到冲突中，但会谈中两国的对抗性依然浓厚。
（一）“对等问题”延续，美再做细节文章
早在出访前，美方就对中国派出分管中美事务的谢锋副外长而非资历更深的乐玉成副外长与其进行会谈表示不满，当时中国以王毅外长在会谈后接见谢尔曼来进行巧妙处理。但在会谈结束之后，美国依然试图在职级问题上做文章。
首先是美国国务院的官方通告里，在对谢尔曼访华进行回顾的时候，称谢尔曼会见了“中国国务委员兼外交部长王毅及其他官员”，并且未提到其与谢锋的会谈。事后谢尔曼个人的推特上虽然提到了与谢锋副部长的会谈，但却未放置照片，相反，她将她与王毅外长会面的照片放在之后的一条推特上，并称其在会面中“强调了美国对健康的竞争关系、保护人权和民主价值的承诺”。
谢尔曼和美国国务院系列行为的意图不言而喻，希望通过模糊的言语和图片搭配，营造出作为国务院常务副国务卿的谢尔曼主要会谈对象是中国外交部长的错觉，进而显示美国受到了对等甚至超规格的接待。
（二）访华成效寥寥，中美首脑峰会暂无进展
之前分析文章《外媒综述：改善关系？美国副国务卿访华的诉求分析》指出，谢尔曼本次访华共有三大诉求：为中美首脑会晤“铺路”；探讨中美双方可能的实质合作；例行对中国内政问题进行干涉。从目前外媒已经释放出来的信息来看，谢尔曼这三大诉求的实现结果都不太乐观。
根据《金融时报》（Financial Time）的报道，谢尔曼访华是美国正努力加强与中国的接触（increase engagement），以期达成10月中美两国领导人可能在意大利G20会议上的会晤。但据美方官员透露，此次会谈双方没有就此达成具体成果。《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更是援引美国官员的消息称，周一的会谈中根本没进行这方面的讨论，并进一步援引了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主任吴心伯教授的评论，即在中美双方领导人进行会晤之前，可能需要安排一次高层经贸会议。
中美首脑会晤暂无实质性进展可能来源于双方依然强硬的态度。CNN评论称，谢尔曼所说的“坦率而公开的谈话”不过是“发生争执的外交辞令”，双方用来表明其坚定立场的互相指责基本已经耗去了大量时间，且为会谈奠定了基调，故而双方都很难在会谈中将话题引向首脑峰会的细节。
根据中国外交部官网提供的会议摘要，谢锋副外长在与谢尔曼会谈时向其提供了两份“纠错清单”，一份是要求美方纠正其错误对华政策和言行的清单共16项，另一份是中方关切的重点个案清单共10项。而在美国国务院发布的谢尔曼访华新闻稿中，坚持认为中国的系列行为违背了美国及其盟友的价值观和利益，破坏了国际秩序。
据美联社报道，谢尔曼在接受采访时称，双方就其有争议和分歧的议题进行了“坦率的对话”，具体包括她向中方提出了对新疆问题、香港问题以及中国在南海、东海和台湾海峡的“具有侵略性的行动”等问题。尤其是谢尔曼援引联合国《世界人权宣言》，认为人权不仅是国家内政，也是中国签署的全球承诺，这与之前预测的基本吻合。
至于包括朝鲜问题、核扩散问题在一系列有赖于中美共同合作的议题上，媒体的报道基本上是以“双方深入交换了意见”一笔带过。《纽约时报》报道称，谢尔曼表示对任何“具体进展”都持谨慎态度，并不期望立即取得成果——“在我们有共同利益、有重大全球利益的领域，我们进行了非常实质性的讨论，分享了一些想法。”
毫无疑问，这种外交辞令背后的意涵是，双方仅仅是交换了意见。曾经担任美国国防部中国事务主管、现任新加坡国立大学公共政策学院的研究员唐安竹（Drew Thompson）认为，现在华盛顿的首要目标已经转向更深入地了解中国的立场，减少误解的可能性，避免可能导致直接冲突的谈判。
当然，也有本应是合作的议题变成了又一次争执。据美联社报道，谢尔曼在与谢锋副外长的会谈中“敦促中国向世卫组织开放对新冠肺炎病毒的第二次溯源调查。”而此前在这一议题上，中国已经重申了世卫组织第一次的调查结果，并在诸多场合反对将病毒溯源政治化。
（三）开宗明义将成中美对话常态
大部分外媒对于中美会谈都未给予积极评价。例如《外交官》杂志（The Diplomat）直言不讳地评论称：“看起来谢尔曼的中国之行不过是对美国的担忧清单进行了又一次地冗长重复。” 政治风险咨询和咨询公司欧亚集团(Eurasia Group)中国分析师尼尔•托马斯(Neil Thomas)在接受CNN采访时表示，“美国和中国正处于战略竞争时期，两国关系总体上在走下坡路，这一趋势在今天的谈判中一直延续。”
目前可以明确的是，谢尔曼此次访华的最大意义是会谈本身，在中美关系的现实大环境下，谢尔曼访华的大部分诉求都落空，但这种对话的机制意味着双方至少在管控关系、避免诉诸直接冲突一事上仍有很强的共识。
《南华早报》对此评论称，外交谈判是为了获得最大利益而亮出你的底牌。当双方都不承认对方处于任何优势地位时，出现在谈判桌上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换句话说，虽然会谈没有取得成果，但会谈本身，也可以算是成果之一。
路透社的分析文章认为，中美两国高层再次面对面会谈，虽不能对困境中的双边关系力挽狂澜，但火药味较上次已明显转淡，开宗明义的沟通模式渐成未来中美对话的常态。
图片来源：路透社。
从3月份中美在安克雷奇的高层会晤到谢尔曼访华，萦绕在中美两国之间的紧张氛围始终未见散去。从中美两国的新闻简报来看，“坦率沟通”与“健康交流”的背后是中美两国在充分意识到作为世界上最重要的双边关系，对全球稳定——无论是政治、安全还是经济——都有重大影响，在此共识上两国希望通过对话机制为两国关系的走向明确基本底线，即管控分歧、为中美关系走向设定“护栏”的重要性。
除此之外，美国对华政策的基本路线也没有发生显著变化。在安克雷奇会议之前，国务卿布林肯宣称其与中国的接触需要基于美国的“优势地位”（Position of Strength），即执行拜登政府的联合盟友共同应对中国崛起的策略。谢尔曼访华只是美国官员向印太战略盟友国家示好的部分体现，在其亚洲行结束之后，美国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丁(Lloyd Austin)周二将在新加坡发表演讲，之后将访问越南和菲律宾（说明：此前奥斯丁曾寻求与中国国防部长会面，但未成行）；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Antony Blinken)计划飞往印度。可以看到，美国正在致力于将对华政策重新整合进其广阔的印太战略之中，充分利用其与印太国家的经济、军事合作或同盟关系来建立对中国的“优势地位”。
但拜登政府对华政策的有效性也陆续遭受质疑。例如《纽约时报》相关评论文章称，谢尔曼与中方的会谈为拜登政府的对华战略是否奏效提供了最新的衡量标准。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个战略在缓和中国的行为方面收效甚微。谢锋副外长的表态突显了中国国内已对美国形成的强烈情绪，让美国对华战略取得成效的可能性减弱。可以说，中美双边关系的缓和并非一朝一夕，两国在多领域的矛盾顽疾与博弈的现状让双边关系的改善举步维艰。对此，谢尔曼在会晤后接受《纽约时报》记者采访时也毫不讳言，“中美关系很复杂，因此我们的政策也将非常复杂的结果”，同时谢尔曼认为中美关系能够允许这种复杂性。
与安克雷奇有所不同的是，谢尔曼中国之行对美国而言还意味着一个重塑中美关系的开始——无论这种重塑是往哪个方向发展。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谢尔曼对记者说，这次访问代表了解决对华关键问题的又一个进程，并表示中美在“建立这种关系的早期阶段”。虽然她也明确表示美国不确定未来要迈出怎样的一步，但她仍呼吁中国和美国作为“负责任的全球大国”避免陷入冲突。换而言之，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曾展望的“没有灾难的竞争”将成为拜登政府试图塑造的新型中美关系。
目前，中美两国正处于大使“真空期”。《华尔街日报》等多家媒体报道称，中国新任驻美大使秦刚将离开北京前往华盛顿，而北京方面则期待资深外交官尼古拉斯·伯恩斯 (Nicholas Burns) 作为美国驻华大使来到中国。对此，新加坡拉惹勒南国际关系学院国际关系副教授李明江认为，考虑到中美关系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国内压力和战略竞争等结构性因素的制约，大使对中美关系的实际影响是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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